黃佐像
“香山文脈”叢書之《黃佐卷》
“香山文脈”叢書作為打造大灣區(qū)人文地標城市的重要部署而策劃的重點出版項目,旨在深度挖掘、研究及傳承香山文脈及其代表性人物,進一步提升中山的名人文化品牌及活化利用,推動中山文化煥發(fā)新的時代光彩。目前,該叢書已出版了《鄭觀應(yīng)評傳》《呂文成評傳》《阮玲玉評傳》《黃佐卷》《黃苗子卷》等,以后還會陸續(xù)出版其它相關(guān)選題的書籍。
這是目前建設(shè)大灣區(qū)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正如劉斯奮先生在該叢書的總序中所說:“當前,文化自信的確立,已經(jīng)成為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題中應(yīng)有之義。大灣區(qū)的建設(shè),也正在粵港澳三地如火如荼地展開。地處灣區(qū)樞紐的中山,既面臨重大的發(fā)展機遇,更肩負著艱巨的責任?!北救擞X得,這套叢書的出版是適逢其時,具有文化積淀的意義,也可以清晰看到,大灣區(qū)文化與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血脈關(guān)系。
以下,著重談?wù)劇饵S佐卷》。
編《黃佐卷》是一個嘗試
感到很榮幸的是,能夠為明代香山籍的文史大家黃佐編一部選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黃佐著作很多,名播海內(nèi),《明史》有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及《四庫全書簡明目錄》均有黃佐的名著《泰泉集》的提要,可是,難得一見他的選集,這對于人們認識黃佐是不利的。編《黃佐卷》是一個有益的嘗試。
《黃佐卷》主要依據(jù)黃佐的《泰泉集》和《廣州人物傳》編選出來。內(nèi)分四卷,依次是詩選、文選、《廣州人物傳》選粹、兩廣史地研究。黃佐是文學(xué)家、理學(xué)家,也是地方志專家,他編纂的《廣東通志》等方志著作具有很高的文獻價值,是地方志學(xué)界所公認的,《黃佐卷》的第四部分選入《廣東圖經(jīng)》和《廣西圖經(jīng)》(均見于《泰泉集》),可見黃佐嶺南史地研究成果之一斑。
黃佐的詩文,主要見于《泰泉集》。在編選詩文部分時,有兩點考慮,一是盡量選黃佐作品中比較容易理解的篇目,這是為了普及,讓一般讀者也能讀懂;一是適當選入部分能夠反映黃佐在正德、嘉靖年間的某些歷史感受的作品,黃佐的這類作品可以幫助我們較為感性地去理解明代歷史,因為這是“第一手的時代感覺”。明代社會的進程正是隨著正德朝的敗政與嘉靖朝的亂政而一步一步走向衰亡的,黃佐獲得功名在正德、嘉靖交替的時刻,而且目睹了整個嘉靖朝的始末,他的“當時感覺”是很珍貴的。在《黃佐卷》的前言里專門有一節(jié)講“黃佐眼中的明史”,也是出于這一考慮的。
黃佐的詩歌有家國情懷,這是很突出的一點,而且還含有一定的史家意識和政治眼光;同時,他將“格物致知”精神融化到詩歌的選材和創(chuàng)作之中,別有機趣。黃佐的文章不拘一格,構(gòu)思幽深卻又明白曉暢,這是很不容易的;他的一些表述理學(xué)見解的篇章也寫得條理清晰而較易理解。
黃佐推崇程朱理學(xué),比他年長的另一位嶺南哲人湛若水也尊奉程朱理學(xué)。這樣的立場,決定了不論是湛若水還是黃佐在跟當時著名的心學(xué)大師王陽明當面論辯時會“擦出火花”,他們?nèi)嘶楹门笥鸦蛲杲?,論辯不影響他們之間的友誼。不過,心中有立場,不盲從,不隨意附和,湛若水、黃佐也顯示出嶺南人的氣質(zhì)和風范。這是明代理學(xué)史上的一段千古美談,今天知道的人或許不多,所以,也值得提高一點音量來說一說。
黃佐的《廣州人物傳》是一部簡明扼要的“嶺南人物合傳”。這個“合”字,有兩層意思,一是匯合了自漢代至明代的嶺南著名人物的可以彪炳青史的事跡,一是匯合了嶺南籍人物與非嶺南籍的入粵人物的事跡。書名中的“廣州”不是我們今天常用的概念,而是泛指“粵地”。于是,我們就可以理解黃佐的嶺南文化觀是通達的,開放的,與時俱進的。要了解嶺南的歷史文化,《廣州人物傳》是必讀的書,如同必讀屈大均的《廣東新語》一樣。
黃佐寫人物傳,要言不煩,每一篇字數(shù)不多,信息量不小,讀起來可以很輕松,卻又獲益良多。
明代理學(xué)“第一方陣”人物
本人曾經(jīng)在《嶺南文學(xué)藝術(shù)》(廣東人民出版社,2019年)一書中介紹黃佐:“黃佐是活躍于明正德、嘉靖年間的著名經(jīng)學(xué)家和方志學(xué)者,撰有《廣東通志》七十卷、《廣州人物傳》二十四卷,以及《香山縣志》《羅浮山志》等。他又是一位頗具個人風格的詩人,《粵東詩?!吩u其詩風是‘體貌雄闊,思意深醇’。他還被譽為‘粵中昌黎’,即視之為廣東的‘韓愈’,地位崇高。”可以說,黃佐的“文史大家”的聲譽是歷時性形成的,不是某個時段才被“賦予”的。《四庫全書簡明目錄》在“泰泉集”的提要中評價黃佐:“粵東風雅,自南園五子之后,至佐而一振?!?/p>
黃佐與王陽明的交集,源于一段難得的歷史機緣。原來,黃佐有一位同窗好友叫梁焯,是南海人。嘉靖初年,黃佐與梁焯在杭州相遇,彼時,梁焯已經(jīng)是王陽明的門人,他做中介,引領(lǐng)黃佐由杭州去紹興見王陽明。黃佐跟王陽明見面后有所論辯,這是《明史·黃佐傳》有記載的。黃佐的《答王陽明書》更為值得注意,信中以王陽明為自己的師友,言辭親切。從信中得知,王陽明曾寫信給黃佐,并贈送王氏《家傳》及新刻的《傳習錄》。黃佐在信里說:“執(zhí)事之致良知者,就偏箴切,真所謂良藥也。佐亦頗有所知,惟恐知而不行,有負明訓(xùn),但病不能躬詣臺下請教耳。”從語氣看,此信似乎寫于黃佐與王陽明在南方見面之前,原因是黃佐病了,暫時不能踐約。如果《庸言》所記黃佐之言屬實,則黃佐所說“予往見”是在這封信發(fā)出之后、黃佐病情好轉(zhuǎn)之時。黃佐在理學(xué)方面與王陽明多有往還論辯,于明代理學(xué)史而言,洵為一件不可忽視的大事。他們的交往,說淺一點是對黃佐的思辨有所刺激,說深一點則是促進了黃佐對“致良知”學(xué)說的反思,以至于到了王陽明的晚年,黃佐在《答王陽明書》里仍然對“知而不行”有深重的憂慮,其實是對“致良知”學(xué)說的片面性依然有所批評。
著名學(xué)者黃宗羲在《明儒學(xué)案》里專立“泰泉學(xué)案”,高度肯定黃佐的成就,他認為黃佐治學(xué)“以博約為宗旨。博學(xué)于文,知其根而溉之者也;約之以禮,歸其根則千枝萬葉,受澤而結(jié)實者也。博而反約于心,則視聽言動之中禮,喜怒哀樂之中節(jié),彝倫經(jīng)權(quán)之中道,一以貫之而無遺矣。蓋先生得力于讀書,典禮、樂律、詞章,無不該通,故即以此為教?!秉S宗羲關(guān)注黃佐,是因為他認識了一位廣東籍的朋友韓上桂,韓氏對他說:“吾鄉(xiāng)黃才伯,博物君子也。子何不讀其集乎?”可以想見,黃宗羲是讀了《泰泉集》之后方知道廣東原來有這么杰出的學(xué)者,以至于要為他撰寫學(xué)案。能夠進入黃宗羲的視野,說明黃佐在明代理學(xué)領(lǐng)域是屬于“第一方陣”里的人物。
這些都是“歷史定評”。
被低估了的文史大家
說實在的,黃佐在今天的知名度似乎不如嶺南的其他明清大家,如陳白沙、湛若水、屈大均、陳恭尹等;甚至同屬香山籍,近代的蘇曼殊的名氣也似乎遠遠超過明代的黃佐。這與黃佐著作的普及程度不如上述諸人不無關(guān)系。
有一點要強調(diào),不要以為黃佐是香山籍,是屬于香山的,其實,黃佐一生有很多時間是在廣州,他就是出生于廣州的,他在廣州教書,在廣州將父母合葬于白云山,所以說,黃佐也是屬于廣州的,屬于廣東的,其影響是遠超嶺南的,以至于當年在浙江守孝的大哲學(xué)家王陽明是先知其名而后見其人的。
以黃佐的歷史地位和所取得的多方面顯著的成就,說他是一位今天仍被低估了的文史大家,有充足的依據(jù)。隨著《黃佐卷》的出版,普通讀者也能夠方便讀到他的作品,增加對黃佐的認識,加深對嶺南文化的了解。
作者簡介
董上德,《“香山文脈”叢書·黃佐卷》主編。文學(xué)博士、中山大學(xué)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小說史、戲曲史研究,尤重于對小說、戲曲互滲互動關(guān)系的研究。出版有《元曲精品》《古代戲曲小說敘事研究》 《屈大均》《世說新語別裁詳解》等多部著作。
文/董上德
◆編輯:龍慧◆二審:陳吉春◆三審:周亞平